作者：王峰
数九天，年的味道还浓郁在城市乡村的各个角落。东雷村的锣鼓敲起来了，就在村委会前面的那条巷道里。
夜幕早已降临，北风呼呼怒号，玉盘般明亮的月亮高悬空中。
巷中间空地周围的火堆燃烧起来，腾腾烈焰染红了周围男女老少的脸。蓦然，一声呼号自巷头传来。号子才落，几个汉子背着鼓、敲着锣、举着火把，从遥远的黑暗里狂奔而来；再后面，又是几个汉子，也背着鼓、敲着锣、举着火把，嘶喊着狂追。
看不清面容，脸上一律涂得五颜六色的，面容画得很狰狞；即使从衣服上也分辨不出，一律赤裸了上身，只穿一条短裤。
赶过来了，鼓放在水泄不通的人群中间空地上，五六个人围了鼓，肌肉突起的头儿抡起尺长的鼓锤，其余人一脚踏在鼓沿上，手拿锣或铙钹转着圈。鼓响了，锣响了，如盘子般的铙钹一齐响了。呼号着，吵闹着，嘶喊着，震耳欲聋，响彻十里八乡宁静的夜。
这是东雷村的上锣鼓。东雷村是“黄河魂”上面的一个村子，和处女泉一样，“黄河魂”也是洽川的知名景点。位于洽川北部，是依托东雷抽黄灌溉工程建设的国家水利风景名胜区。
在“黄河魂”看东雷村，凸出的一块土崖极像一个伸出的乌龟头。老先人说：东雷村坐落在“五鬼头”上。在村里的老人的爷爷的爷爷辈上，口耳相传的说法是东雷村很邪门，如果一年不敲锣鼓，村里的年轻人便会横死、惨死、暴死。从那时起，村上便创造出一种威慑鬼神的乡间傩戏——上锣鼓。
《辞海》解释：傩[nuó]，古时腊月驱逐疫鬼的仪式。傩戏，戏曲的一种类别。由驱鬼逐疫的傩舞发展而成，演出时多戴着面具，表演动作一般都比较简单原始，音乐大多以锣鼓伴奏，人声相合。
上锣鼓是两社（即队）相争。所谓“上”，即争着把自己的鼓放在对方鼓上面。数年前，每逢上锣鼓，南北两社必大打出手，流血事件时有发生。装束奇异，鼓点火暴，争斗激烈。
看过多次上锣鼓，南北两社的头儿我也认识：完完全全的关中农民，老老实实的黄土汉子。和陌生人说话，有时甚至有点腼腆木讷。然而，当他们涂抹了原本古铜色的脸，抡起鼓锤的瞬间，却是那么专注投入，那么勇猛有力，那么粗犷狂放以至于野蛮。
这黄土积淀深厚的关中汉子们，何以会打击出如此原始的野性？我曾陷入沉思。然而，当我站立黄河岸边，目视大水走泥，耳听流涛阵阵，遥想大禹凿龙门疏狂龙的惊天壮举，韩信指挥千军背水一战的千秋霸业，豁然开朗：那赤裸的脊梁，狂野的呼号，震耳的锣鼓，冲天的火光，不正是雄浑瑰丽神秘的母亲河精气神之写照么？
领略黄河精气神，首选洽川“黄河魂”。
贾平凹在为这里题撰的文章中写道：什么是魂魄？附气之神为魂，附形之灵为魄。太多的雄浑太多的瑰丽太多的神秘，使黄河在这里构成了独特的声与色的奇观，所以我称这里是黄河魂景区。
那不是普通的锣鼓，那是黄河岸边激越豪迈的黄土之歌。
